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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亲历9·11建筑师用图纸“疗伤”
半岛亲历9·11建筑师用图纸“疗伤”阿拉德在办公室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离纪念馆开幕只剩下10天,雪亮的白衬衣配一条土卡基布便装裤、平头、金丝边眼镜,42岁的阿拉德看上去好像30出头,但他显然有些疲惫。“现在工程到了最后彩排的阶段,我每天除了接受媒体采访,就是查漏补缺,把每个细节都要重想一遍看是不是万无一失。等开幕之后,希望压力会小下来。”阿拉德说半岛。
那天早上,阿拉德正在自己位于曼哈顿东村的公寓里洗漱,从广播新闻中听到一架飞机撞到了世贸北塔,抱着看热闹的好奇,他跑上楼顶,正看到第二架飞机撞上了南塔,“我意识到这绝不是事故这么简单。”在下城金融区工作的妻子这时已经到了公司。阿拉德骑上自行车向妻子的公司冲去,找到妻子后两人一起往家走。刚走过了两条街,南塔就倒了,快到家时,北塔也化为灰烬。
之后他离开了KPX,转到纽约市房屋局工作,开始设计政府楼附近的局。他心中的纪念馆方案也在不断演进,从最初不切实际的在哈德逊河河面上切出两个方洞,到在世贸双子楼的地基上打出两个瀑布水池。这成了2003年曼哈顿下城发展公司(LMDC)在世界范围内征集“9·11”纪念馆设计方案时,阿拉德提交的定稿。
经过5个多月的初选,阿拉德的“倒映虚空”凭着在双子塔地基上挖掘深意的独特构思,从应征的5201件方案中脱颖而出,被列在进入决赛的8件方案之中。但最终的胜出并非水到渠成,这8件方案个个别具匠心,而评委们对阿拉德的方案也并不是完全满意。他们喜欢他的水池,但认为水池周围的广场显得太单调,不能达到集纪念和户外休闲于一体的目的,他们建议他找一个园林设计师做搭档,把方案修改后再参加决赛。在评委会推荐的人选中,阿拉德选中了著名的彼得·沃克。
如果说“9·11”纪念馆从设计技术上已经足够纷繁庞杂,比这些更难以驾驭的却是围绕工程展开的人们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同利益团体的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半岛,经费、安全等客观条件对纪念馆建设的限制,妥协和让步似乎成了纪念馆工程能否继续的关键,而这对于性格狂放唯我独尊的设计师们,特别是年轻气盛的主设计师阿拉德来说,又是最难做到的。
2004年纪念馆方案征集比赛进行最后角逐的时候,阿拉德只有34岁,他之前独立设计过的工程也只有一两个局,在评审过程中,这似乎帮了阿拉德。据说“倒映虚空”最终胜出很大程度上源于评委之一——林徽因的侄女、著名建筑师林璎的力保,除了两人在设计风格上的近似,更因为当年林璎设计世界闻名的越战纪念碑时和阿拉德一样也是无名小卒,遇到了伯乐才一举成名。
林璎行事低调半岛,这段传闻也一直没有经过当事人的证实,但阿拉德的年轻和经验不足后来差点把他推向崩溃的边缘,倒是有目共睹。“建筑设计师都很自我,包括我自己,我之前也跟很多非常自我的设计师打过交道,但至少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人,像麦克这样几乎没做过什么作品,又这么自我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沃克说。
在合作之初,为了保住主设计师的头衔,阿拉德对沃克也曾耿耿于怀。主管机构为了让两人合作顺利,要求他们签署了一份协议,保证不离不弃合作到底。当时的纪念馆设计方案除了地上可见的广场和水池之外,还有深入地下的部分。按照阿拉德最初的设想,观者可以顺着坡形楼梯在瀑布的水帘后面一直走到与池底平齐的环形走廊中,在这里他们将看到死难者姓名的陈列碑。
这样的设计帮了阿拉德和沃克,“最初的两年半时间,我只管设计地面上那部分,他只管设计地下的部分,我们各司其职没有太多吵架的机会。”沃克说。但在最初的几年中,阿拉德几乎都跟其他参与工程的人吵了个遍,包括资深建筑师戴维斯·邦德、麦克斯·邦德(已故)、零点废墟重建总工程设计师李柏斯坎,从曼哈顿下城发展公司,9·11基金会、纽新海港局到纽约州长办公室,所有人都知道阿拉德有个坏脾气,他固执己见又盛气凌人。
这些争吵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工作进度,造成了资金浪费,也使纪念馆的预算严重超支,2006年,出于经费和安全考虑,州政府决定取消纪念馆的地下部分,把死难者姓名移到地面的水池旁。这对阿拉德来说好像当头一棒,几乎成了摧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纽约》杂志当年5月的一期封面故事中,长篇记录了阿拉德在漩涡中精疲力尽的处境,文章的题目叫《麦克·阿拉德的崩溃》。
如今的纪念馆与他最初的设计有了很大的不同——他最得意的地下走廊没有了,他希望在广场上种的红枫被白橡取代,广场的路面也不是他想要的花色和图案,但这些已经不再让他暴跳如雷。“建筑是个集体工程,‘9·11’纪念馆有几十名设计师参与了设计,成百上千的事要有人决定,这些决定大部分我都没参与。我的工作是保证纪念馆的总体方向不会迷失,这个我做到了。”阿拉德说。“是,我们是吵过架,但那又怎么样?这个工程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它经住了人们众说纷纭各持己见的考验。”
十年间,纽约虽然痛楚仍在,却慢慢恢复了昔日的繁荣。沃克的建筑公司扩大了规模,“9·11”纪念馆让他更负盛名。“本来园林设计不大被人们重视,可一旦你上了早新闻的访谈节目,一切都不同了。”沃克说。对于突如其来的名气,阿拉德似乎反而更平淡些:“我生长在外交官家庭,在公众目光下生活并不是新鲜事。”